65、拱火(四)_长公主殿下,别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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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拱火(四)

  不知道过了多久,蜡炬垂泪,万籁俱静。

  越朝歌没了骨头似的,软在越萧怀里,昏昏沉沉,疲惫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她懒懒睁开眼,用哭喊得有些沙哑的喉咙勉力道:“本宫想润润喉。”

  娇娆的眼尾仍红着,眼眸里满含水光,声音尤带着妩媚的余韵,她没了平日里张扬鲜活的神情,倒乖得像只任人揉搓的小兔子。

  始作俑者越萧,自然无有不应的。抱着她下水,迈开长腿走到池子浅处,让她卧靠着白玉岸,道:“身上腿上都是,先泡着,我拿了酒回来帮你洗。”

  越萧说着,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双臂往岸上一撑,出了水。他扬手取过一件里衣,松松垮垮地披上,走到轻纱那头取了酒来。

  越朝歌累极了,是那种从骨缝里渗透出来的累意。身上有些地方仍旧疼疼麻麻的,没有知觉。她试着动了动腿,哪知酸软冲头而上,惹得鼻尖眼眶也都发酸,差点溢出泪来。

  曾几何时,她从旁骛殿醒来,打心里觉得越萧不行,甚至还以此挑戏过他……

  想及此,越朝歌陡然一愣。

  他一定是报复!方才他每每把她送上去的时候,都在她耳边低吟一句:“姐姐,我行不行?”

  呵。

  行,太行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越朝歌咬牙切齿。

  人为刀俎,不行也得说行。

  她眼下,已然没有力气同他相搏了。

  越朝歌睁开眼,垂眼扫了一眼身上发红密布的印子,脑袋重新靠向岸沿。

  她心想:方才激得越萧红眼狂乱,委实有些吃不消。

  虽也知道他时刻绷着,手下留情,未曾尽兴,可到底,再让他肆无忌惮,恐怕她这副身板今日就要横着从着漱滫堂出去。行事至此,他还有所顾及和疼惜。越朝歌忽然有些舍不得越萧。

  可有些事,是她一定要去做的,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心口酸酸胀胀。

  舍不得,也要去的。

  她闭上眼,对自己狠了心。

  越萧温了酒,连壶带盏端了过来,趟下水,喂了越朝歌一口

  。

  清酒入喉,多少缓解了嘴里的干涸和喉间的疼痛。清冽的感觉顺着喉咙淌入胃府,温热漫溢,似乎方才绷紧的筋骨都被浸润得舒展开来。

  越萧帮她清洗着,修长的手指灵活利落。

  可终究,在他手心里的是越朝歌滑腻白皙的肌理,有些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卷土重来。

  越朝歌猛然睁开眼睛,惊惶地看着他。

  越萧直勾勾盯了她半晌,赏尽她眼里的惊骇和不可思议,捏了捏她红透的耳垂,嘶|哑道:“不动你。”

  说罢,便垂下头,若无其事地清洗起来。

  越朝歌喝了一口酒,因着想喂越萧,喝得有些多,些许酒液从嘴角溢出来,蜿蜒而下。

  她“嗯”了一声,按住越萧的手。

  越萧抬起头来,见她鼓着酡红双颊,唇边酒液漫溢,一双好看迷人的眼无辜又急迫地眨了又眨……

  越萧本就不算君子的眸色重新描上一片危险的侵略气息,眼瞳黯了些许,俯首,伸出舌尖卷走她嘴角的酒液,抿唇咽下。

  越朝歌嘴里装着一腔酒,脸颊发酸,忍不住伸手摇动他肌肉修利的手臂。

  两人视线交汇,她看懂了他眼底炙烈的火焰。

  越朝歌长眉微皱,主动攀上他的脖颈,用尽力气凑上脸去。唇与唇相触的一刹那,浓烈的酒香散入鼻息,她笨拙而生涩地往他嘴里渡着清酒,呼吸有些不顺畅,一应喷薄在他脸上。

  湿漉漉的大掌摁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柔软的舌扫荡檀口的每一个角落,咽下了清酒。

  他发狠地咬住她丰润的唇,哑着声,慢条斯理地评价了一句:“又香又甜。”

  越朝歌脸上有如火烧。明明是个正经人,偏生说出这样……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美目扬威,她咬牙道:“混账!”

  越萧低笑:“姐姐只会这一句?还是只舍得骂这一句?”

  越朝歌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抓起边上的酒盏砸进他怀里,自己借着水力,拖着身子浮出很远。

  越萧接住她羞恼之下扔过来的酒盏,一转身,修挺的脊背靠上白玉岸壁,扬手取过酒坛斟了杯酒,抿了一口,气定神闲地看着远处的“小河豚

  ”自己扑棱。

  当真是,可爱极了。

  越萧心情大大舒畅起来。

  他莫名觉得嘴边的清酒也格外好喝,一时不妨,喝下去两三盏。

  他的酒量很是不怎么样。

  香山州里,越朝歌只喂了他一口,他便飘飘然了,带着越朝歌飞天掠地,狂妄到将人抵在阑干上。

  那些事,越萧醒来之后都记得。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酒量,故而意识到三盏已经下肚的时候,便搁了酒盏,不再多饮。可昏昏沉沉的感觉还是迅速来袭,这酒的后劲似乎比想象中来得更加迅猛,他下意识唤了一声姐姐,便开始觉得有些不支,整个人往下滑了些许。

  越朝歌远远看见,忽然后悔在这汤匙里将他药翻,该选个合适的地方才是。眼见着就要溺水,越朝歌慌忙又扑棱回来,架着他的胳膊道:“越萧,上岸。”

  越萧昏昏沉沉,听越朝歌的话都像隔着一帘水幕,空旷而远,听不真切。他心里还惦念着越朝歌的身子,勉力撑着,不敢全都倚上去。

  在失去意识的边缘时刻,他撑着发沉的眼皮,绕开越朝歌架着的胳膊,撑着白玉岸,整个人翻了上去,趴在岸上,跟越朝歌交代了一句:“姐姐,我睡会儿。”

  他的长腿带起一片水花。水花落回池面的时候,他已然闭上眼,睡着了。

  越朝歌看着他那张脸,心里忽然酸涩不已。

  葱白的指尖流连过他英挺的眉骨,好看的眼睛,高耸的鼻梁,还有那抹吻过她的唇,最后滑向他清晰骨感的下颌。

  手指微顿。

  “骊京见。”

  她轻轻说了一句。

  干燥的吻落在他耳下。

  越萧睡梦里似乎还很不安,黑色的羽睫狠狠颤了一下。

  蒙汗药的药效大概有两个时辰,留给越朝歌的时间算是不多也不少。

  她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帮越萧盖了件衣裳,迅速收整了一下自己,唤来碧禾扶她回院子。另备了干净衣物,叫前些日子住进西府上园的赵柯儿帮越萧收拾。

  连澜早在她院子外头候着,见她湿着头发出来,握刀的手遽然发紧。眼前的长公主,娇瘦的

  身上披着半厚的斗篷,挡去秋风和月色,可有些痕迹还留在了颈上,那天鹅一般的白皙脖颈,上面全然是越萧的印记。

  长公主终究……

  他咬紧了后槽牙,头一回没有同越朝歌见礼,旋身站好。

  连澜一闭眼,就是那日心无殿中,越萧作为刺客来袭,长公主询计于自己的场景。她带着不可一世的表情,站在自己面前,离得那样近,那样惹人心动,甚至那时一垂眼看见的,她露在裙外的半只玉足,都那样叫人魂牵梦萦。

  但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敢肖想。

  只有最尊贵的人配得上她。

  喉结动了动,眼睛有些涩。

  长安的秋风太凉。

  好在,很快就要回骊京了。

  越朝歌和碧禾换完衣物出来,两人都穿着普通侍女的衣裳。虽只是寻常的鹅黄半袖,她脸上妆也点了些许,掩去原本明艳的姿容,可眼神和身段是骗不了人的,越朝歌举手投足之间露出来的矜贵气度,远非常人所能及。

  两人快步走出了院落,她给连澜使了个脸色,示意可以按照午后的吩咐,把车马引到西边角门。

  连澜去后,越朝歌侧过脸,小声同碧禾叮嘱着什么,一路走到了关着雪狼王的地方。

  烛火莹亮,小包子看着远处走来的陌生人,四肢并用爬了起来,躬起脊背,压低嗓子长吟了一声。

  及至越朝歌裙摆翩跹走近前来,小包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垂下的狼尾忽然扬了起来,还摆动了两下。越朝歌忍着酸疼,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包子,随本宫走一趟骊京吧。”

  怕它伤人,它嘴上戴着的嘴套始终没有取下来,这倒方便了越朝歌。她起身,取过挂在笼子边上的颈链,套到它脖子上。

  碧禾打开笼子,小包子便乖乖跟着越朝歌出来。

  它太通人性,似乎知道越朝歌今夜不同寻常,连走路都尽量不发出声响,狼耳朵高高竖起,警惕地关注着周边的动静。

  西府上园没人为难她们,下人们见是碧禾姑娘,纷纷垂头让路。一行来到了西边角门。越朝歌安顿好小包子,刚要登车,暗处传来一道声音,差

  点将碧禾吓破了胆。

  原来是孟连营孟大人。

  他从暗处走了出来,提袍跪下道:“长公主此去千万珍重!”

  越朝歌一愣。

  孟连营不会无缘无故跟出来,深夜前来相送,必有更深一层含义,否则不必在连澜面前露脸。

  她从车凳上撤回脚来,扶着孟连营起身,眸光潋滟而坚定,“本宫会的。其余的,劳烦孟大人多加看顾。”

  越朝歌叮嘱了这么一句,倒也真情实感。实是她没有把握越萧醒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他在她面前一向冷静有度。除却面对胡眠和穆西岚,以及燕家那不依不饶的小妾时,他曾有过杀命之语,其余时候,尽管还算不上性格和煦,可总也说不上大怒。

  孟连营知道她的顾虑,便道:“只要长公主保重自身,一切都还有可说。”

  越朝歌长长舒了一口气,以师生之仪拜了一礼,登车而去。

  车舆里,越朝歌摊开手心的字条。

  这是方才孟连营趁着被她扶起的时候,塞到她手里的。上面写着“孟行义堪用,勿轻信旁人”两句。

  越朝歌看完,从头一点一点撕了纸条,散在矮几上的袅袅香炉里,不一会儿,炉子里火光明灭,飘出了几缕浓烟。

  车帘轻晃,已有早冬的北风呼号,吹散这一厢烟。

  行至北城城门,值夜的侍卫将人拦下。

  车马减速,缓缓停下。里头碧禾冒出头来,道:“长公主有令,叫我们把后头这雪狼王放回渡骨山里,你们拦着做甚?”

  侍卫一愣,听见长公主名号,有些松动。且这毛色纯白的雪狼王,的确只有长公主所有。

  可他仍不敢擅作主张。

  随即,一抹黑色兜袍按着腰间的剑,缓步走来。若非那人的身姿气度不如越萧,凭这一身装扮,碧禾几乎要以为是公子追来了。

  那暗卫走到跟前,冰冷询问:“车上还有何人?”

  碧禾道:“还有一位驯兽的小姑娘,把狼王放回去,怕狼群会报复,带个驯兽的丫头,也要过问么?”

  暗卫没有理会她,只道:“多有得罪。”

  长剑带着剑鞘挑起车帘,些微仰头,看清了车里垂头的人。

  “走吧。”

  那暗卫收回剑,放行。

  碧禾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刚要钻进车中,又有一名暗卫出现:“且慢!”

  碧禾动作顿住。

  只听那暗卫问:“如何证明她就是驯兽的丫头?放狼归山,今日为何派了眼生的将军?”

  新出现的这暗卫显然是个比较有主意的,闻言撇过头道:“即刻去请示领军大人。”

  碧禾一慌神,舌头有些打结:“不……不必。”

  越朝歌凝眉,示意般轻咳了一声。

  碧禾恍然,颤着手从腰间摸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血红宝石:“两位识得此物吧?”

  那两人看了过来,明显一怔,而后双双后退一步,按剑跪下。

  碧禾见这宝石管用,松了一口气,口舌重归利落,“领军革带上的血红宝石在此,如领军亲临,两位可知你们主子的意思了?”

  那两人见识过越萧的身手。

  若非他有意相让,常人根本无法近身,更遑论从他腰带上抠下粘附紧固的宝石。

  可念恩副领亲自交代过,要时刻抓牢城门防守,出入都要严查,尤其是西府上园的人,要仔细盘检,绝不能放长公主出城。

  这位捏着领军革带上的宝石是没错。

  可也与里头那位是不是长公主无关啊……

  其中一人横了心,道:“请姑娘恕罪,职责所在,还请姑娘证明里头不是贵人。”

  这话就说得直白了。

  碧禾担心地往车里望进一眼。

  越朝歌微微点了点头。

  碧禾道:“那便让那丫头驯兽给你们瞧瞧不就是了,我们主子,总不至于会驯兽这样讨生活的手艺吧?”

  说罢,她刚要抬手去撩车帘让越朝歌出来,忽然想到如今不是寻常时候寻常身份,便顿了手,收在腹前,硬声道:“丫头,给他们露一手。”

  车舆之外的众人只听里头传来一声清冷的“是”,而后一记短促的哨声响起,车舆后面的兽笼突然猛烈晃动了一下,众人仰身探去,原来是雪狼王躬起脊背,雪白的狼毛竖起,目露凶光,蓄势待发。

  众人心一惊。

  又听一阵哨声绵长,那杀气腾腾的雪狼王

  ,竟随着这声音缓缓放松,垮下偾张的脊背,伏回兽笼里,乖顺得像只大宅里私养着玩的贵犬。

  碧禾不知道越朝歌还有这一手,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跟在越朝歌身边久了,她也颇有些凌人的气势,道:“这下,诸位可放行了吗?”

  那两个暗卫还算有礼,道:“职务在身,耽误姑娘贵时,还望海涵。”

  说罢,转头同守门的侍卫道:“放行!”

  碧禾钻回车里,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用嘴型向越朝歌道:“好险。”

  越朝歌懒懒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她摩梭着手里从驯兽师那里要来的竹哨,心想,越萧果然疑心她听见了那些话,还特意在这里布防。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真如此,暗卫亲军随主,处事向来周全,想来也不是那么好摆脱的。若是所料不差的话,方才那两名暗卫的其中一名,现在应该是不远不近跟在车架后头,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往渡骨山而去。

  照方才的情形来看,一个门应该留有两名暗卫,一名检查,一名随踪。既然越萧吩咐了要注意城门动静,长安又这样势力驳杂,这几日出城的可疑车马应该不少,随踪之人肯定无法随及太远,多半是确认去向便回去了。

  好在,早前交代过连澜。

  天蒙蒙亮,黯青光线晃迷人眼,越朝歌这样那样折腾了一夜,太过困倦。身上的酸软都还未曾消散,就又经车马辛劳。睡意堆上来,她的脑袋沉沉往下点了一点,又猛然醒过神来。

  她觉着有些冷。

  撂开车帘探出去,渡骨山就在前方,终年冰雪不散的地方,怪不得有了冷意。

  这个方向,只有一条路,通着渡骨山。

  暗卫最多随至方才的岔路口,就会返程。

  越朝歌斜躺着,她一点也不想动,只抬手扯了扯碧禾的裙摆。

  碧禾会意,探出头去,偷偷对连澜说:“大统领,可以改道了。”

  一声令下,车马忽然改变方向,一改原本的缓踱慢行,扬鞭策马,哗啦啦往一处雪松茂密处蹿入。大约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松林便到了尽头,天光豁然,一行车马直直东北方向而去。

  这是早年间,年幼的越朝歌偷偷出来寻找下落不明的越萧时,偷偷发现的暗道。

  越朝歌头疼欲裂。

  许是蒙汗药一下子放了太过,即便她吃了解药,只喝了那么一口酒,仍无法抵住这药力。也或许是这一夜心思大动,体力匮乏,损耗太大了。此时此刻,她窝在软软的褥子里,碧禾碎碎念的声音渐渐离她远去,她一个人无限往下,坠进了黑暗里。

  及至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她还在想:越萧一定会发怒的吧?好可惜,没能亲眼看见她家阿萧怒不可遏的模样。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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