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_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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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第五章

  马车里光线稍暗,窗门缀着雕篆精致的翠竹。

  姜云岁轻轻推开了小窗,心不在焉望着窗外的景致,泠泠细碎的雨丝顺着风吹的方向拂面而过。

  春雨淅淅沥沥,沿街都不见几个人影。

  忽然间,她身侧的男人抬手关上了车窗,一并将雨雾关在窗外。

  裴闻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凸起明显,纤瘦雪白,不染尘埃。

  光影轻黯,裴闻脸色淡淡,敛起笑意时眉眼透着高不可攀的疏离冷漠,漆黑的眼珠盯着她柔软雪白的脸庞看了半晌,扯了下嘴角,冷冷淡淡道“风大雨大,郡主还是少折腾为好。”

  几个月不见,裴闻发觉她好像瘦了些。

  珠圆玉润的漂亮小脸蛋好似瘦了一圈,腰肢细得他单手就足够将她圈起来,拢在软绸里的身段,蕴着些许无枝可依的纤弱。

  裴闻十六七岁,还是个少年时。

  也不是没有幻想过日后的妻子会是什么模样,他原先从来没将他和姜云岁的婚约当回事,他想要娶的女人,不必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但得要能撑得起门楣,聪明而有气魄。

  姜云岁在他眼里实在算不上多有魄力,反而有些过于娇贵。

  娶回家后,他操心的事情只多不少。

  好似现在,她明知自己身体不好,才又刚病了一场,春寒料峭的凛凛雨天竟然还开着窗户吹风。

  寒风刺骨,回去她若又是发起高烧,母亲又要怪罪他。

  裴闻想到这里下意识皱了皱眉,她从小就爱生病,病了之后格外粘人,有几次烧得脑袋迷糊还紧紧攥着他的袖子,粘人又烦人。

  若再过两年,她过了门。

  他都得操心死她的事情。

  这也就算了。

  太后舍得将这个外甥女嫁到淮安侯府,可没有打什么好主意,不过是想将他们都算计进去。

  裴闻盯着她精致的小脸,忽然伸出手指拢住她的下巴,男人凛凛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围了起来。

  姜云岁试着挣了挣,没能挣开他的力道。

  下巴指不定已经被他掐得发红了。

  这片皮肤都似火燎般烧了起来。

  姜云岁气得不轻,气呼呼正要和他吵起来。

  裴闻松开了拇指,低声漫不经心道“方才瞧见郡主脸上有脏东西,无意冒犯。”

  他随口胡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姜云岁的脸自然干干净净,皮肤极白,出门之前精心照过镜子,怎么可能会有脏东西

  她气得想同他吵架,对上他淡淡的表情,就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裴闻只当没瞧见她眼底的怒意,他这个表妹表面看着乖巧听话,安安静静,特别讨长辈喜欢。

  其实心思多得很,一点都不老实。

  马车缓缓停在侯府门前。

  姜云岁多一刻都待不下去,裴闻好像也不太喜欢与她独处,先下了马车。

  她穿着的裙子有些繁琐,跳下马车时不小心绊到了裙摆。

  姜云岁伸手扶住了身前的男人,裴闻见她差点崴到了脚,只扫了她一眼,并未多说。

  姜云岁很快就松开了他的手臂,整理好衣裙,很客气同他道了声谢。

  裴闻瞧了两眼低垂眉眼的小姑娘,面无表情道“不必客气。”

  他就说,他这个表妹心思多得很。

  府门前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亦能泰然自若做起这种事。

  故意拉拉扯扯。

  姜云岁同裴闻打了声招呼,便要回听澜院。

  裴闻望着少女娉婷的背影,斜风细雨落了下来,他叫住了她,捉过她的手,把伞塞入她的掌心。

  男人手指微凉,沁着寒意的指尖蹭过她的皮肤,姜云岁接过了伞,往后退了两步。

  细雨落在男人的肩侧,那片布料颜色都更深一些。

  姜云岁没有多看,打着伞缓步离开。

  裴闻去了书房,练了会儿字沉心静气。

  静静待了片刻,裴闻拿起桌角上方的徽州砚台,这方没用过的砚台底下压着一纸婚书。

  不过婚书尚未写完,还需要细细的润色。

  裴闻的母亲在他这次去邺城之前就和他透过底,来年开春是一定要去郡王府为他提亲的,叫他提前备好婚书。

  婚书是裴闻亲手写的。

  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倒也认真。

  裴闻自己都还没想通他为何要如此上心,交给旁人去写也是一样的,还不必劳神费心。

  说来这两回他瞧见姜云岁,心口竟然都有些闷痛的窒顿感,就好像被人用刀子扎在了心口。

  真是疼得厉害。

  裴闻也不知自己为何见了她,心就那样的疼。

  一针接着一针,刺在他的心头,难受得要命。

  他却也能忍得住,明明见了她心脏疼得不舒服了还是舍不得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仿佛再也不想失去这个人。

  裴闻都怀疑,姜云岁是不是在他身上下蛊了。

  她心思多,为了嫁给他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裴闻写不下去字了,满脑子都是姜云岁。

  她那张漂亮勾人的脸蛋,纤柔娇媚的身段,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是蹙眉,都叫他惦念在心头。

  还有她同宋砚璟并肩站在廊下的画面,男才女貌,甚是般配。

  姜云岁还将宋砚璟当成了个刚正不阿的好人,殊不知御史台的冤案十桩有九桩都是经由他手,宋砚璟最瞧不上也是皇家之人。

  宋砚璟的祖父,当年就是死在屠城里的。

  宋家的人自认憎恶那时一昧讲和、舍城赔款的无能皇室。

  想着这些事,裴闻将婚书放了回去,冷着脸叫来门外的周述“派几个人,暗地里看着郡主,若有异动,随时向我禀告。”

  周述依言照做“是。”

  姜云岁回屋就先喝了碗姜茶,驱驱寒气。

  她解开身上的斗篷,屋子里还烧着地龙,即便是倒春寒的天气也不太冷,她坐在镜子前,看清楚了下巴上的掐痕,心头恼怒。

  裴闻下手可真重,短短片刻,就掐红了她的皮肤。

  宜春瞧见郡主脸上的痕迹,低呼了一声“郡主,这是怎么弄得”

  姜云岁叫她拿来香膏,在红痕处抹了点香膏看着似乎好上了一些,她扯了谎“我不小心碰到了柱子。”

  宜春并未怀疑,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郡主,您早上出门之后,岑家的嫡小姐让人给您送了帖子。”

  “岑澜”

  “是。”

  “我知道了。”

  岑澜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喜欢裴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岑澜的父兄在朝中势力不小,正二品的大官,他的兄长如今在监察院里办事。

  她和岑澜原本关系还不错。

  她以为岑澜也是真心将她当做姐妹,其实岑澜待她好,不过是为了更方便接近裴闻。

  当年,岑澜经常在她耳边说裴闻的坏话,有意无意将他形容成万分不通情达理的蛮横之人。

  野心勃勃,迟早要篡位。

  这也渐渐使得她愈发讨厌裴闻这个表里不一的冷面阎罗。

  姜云岁那时快要和裴闻定亲了。

  郡王府同淮安侯府私底下已经在商量着婚事,岑澜请她去踏青赏花,她却不小心被人推进了湖里。

  连推她的人都没看清,一头栽进湖水中。

  那池湖水,好似幽静的深渊。

  她在湖里挣扎许久,逐渐没有了力气,身体缓慢沉了下去,以为快要命丧黄泉时,却被一个男人救了出来。

  可惜那个男人并不是裴闻。

  而是恰好经过的宋砚璟。

  两人浑身都湿透了,潮湿的布料贴着身躯,曲线都瞧得清清楚楚。

  岑澜恰好这个时候带着人急匆匆找了过来,众目睽睽,场面实在难堪。

  她名声尽毁。

  风言风语传得难听极了。

  虽说后来裴闻还是写了婚书,上门提亲。

  但姜云岁已经不想嫁给他,就叫父亲主动退了婚,因此才被裴闻记恨上。

  皇叔因为此事,特意将她父亲调去了前线。

  几个月后父亲战死沙场,尸首不全。

  母亲一病不起,不到半年也跟着去了。

  这辈子,姜云岁不会再信岑澜说的一个字。

  她想了想,片刻后吩咐道“宜春,你去回了岑府,说我这几日要在家中养病,无暇赴她的春宴。”

  “奴婢这就去办。”

  既然岑澜喜欢裴闻。

  那就成全她好了。

  窗外的雨势逐渐和缓,姜云岁支起木窗,往外看了两眼,雨过天霁,雾色蒙蒙。

  她忽的想起下午在马车里做的那个梦,亦真亦假,分不清虚实。

  姜云岁觉得裴闻或许早就盼着她死了。

  他已经报复够了她。

  腻也该腻了。

  又怎么会像梦里那般,破碎得好似遭遇了天大伤心难过的事情。

  姜云岁从来没有在裴闻的脸上看见过,那样悲伤哀戚的痛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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